张生者,名颂文,韶州人也,形非有玉树之长,貌非有潘安之美,唯认真耳。
初,为导游,每导客游,必尽言辞之美,以助山河之美,而通人情之美。授粤省导游第一。
历数年,多识南北之人,多见世事风霜。某日,立高山之巅,慨然曰:“吾能仿人之喜怒,此马兰白龙度之才也,当闻名天下,岂以此平淡而为?”
遂弃去,往长安,欲报京师演艺大学堂。
路逢一夫人,华发高韵。见张生,语之久,乃谓张生曰:“后生有演艺大才,此去赶考,吾当助之。”
乃授以梨园兵法,曰:“凡演艺,非以华丽为事,当以人心为上;非以虚浮为高,当以淳朴为旨。君阅人世久矣,又慧根具,当有所成。此后十年,演艺崇浮华,待君出,振颓风,复质朴,勉哉。”
张生既受兵法,居京师陋巷,揣摩久之,得其要领,再访夫人,失其所在。
二十四岁,乃为京师演艺大学堂所录。毕,则为大学堂先生,又数年。
张生始终以登场为意,于是与周生共游天下,闻有片场,则往之。
尝游片场八百余,久不得意。某夕,一导演谓二人曰:“尔与尔,终不得得意银幕。张生,形短;周生,嘴大。”
众人皆笑,而张生、周生色不加沮,益奋发。
数年,周生闻名。
又十年,有剧曰“狂飙”,诛黑剧也,大闻于天下,众生倾倒,为剧中高启强所倾倒。
高启强者,以贩鱼而至于巨贼大盗,残民以逞,被诛以法,不足惜也,所谓可恨之人也。
然可恨之人,亦曾有可怜之处。
为高启强者,张生也。
张生之高明,乃兼可怜可恨于一身,天下人观之,且恨且惧且敬且怜。
其演艺也,全无夸张,天然纯粹。
高为渔贩,被恶人所辱,身陷囹圄,安捕快济之,除夕贻之以食,高感激,举杯以敬。然举杯,杯空;拭泪,泪尽,尬然一笑,辛酸尽在其中。苍凉如斯,观之坠泪。
又,胞弟死于前,口曰可杀,心则如割。目不辨西东,足不择深浅,蹶而复起,起而复蹶。全无言语,亦无涕泪,然心死之状,勿用夸张,尽见眼前。
又,单人迎郡守车驾,江风汩汩,残阳如血,与郡守隔车而视,始而狠戾,继而犹豫,终而卑顺,神色三种,一瞬而成。高哉。
其动人处,不在矜夸,不在颜值,而在寻常,举止间能见精神,默默间可闻惊雷。
呜呼,少年不可观高启强,恐其学坏;中年不可观高启强,恐伤沧桑;唯恩怨泯尽,心如止水,方可观高启强,可淡然而待。
狂飙既见,张生闻名,或问曰:“君演技入神,闻早岁有仙人授予兵法,可观乎?”
张生乃启书以示,扉页之间,唯有两字:认真。
张生后可与发哥、道明、志文并驾乎?则不可知,然演艺者,梨园者,粉墨者,当以演技为尚,勿以浮夸为宗,演好苍生,即演好自己,则可知也。
太史刘曰:
高启强不可学,然演高启强者可学。以高启强励志,大谬;以张颂文励志,大可。
嗟哉,人生如戏,当修身以待,天下虽大,江湖虽广,终有可用之角色,待我去为。
作者:刘黎平
2023-03-18 08:38